空华 02
旧文补档
CP：翔润/山斗
架空明治paro
文前预警：
①灵感与部分设定来自于《春之雪》；
②部分时间线与史实不符；
③微AB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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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 相闻歌
水无月的晦日，宫中按惯例要举行大祓。身为内宫祀职家的独子，松本润与父亲一同筹备祭祀事宜。
他已近二十二岁。
身姿挺拔、礼仪周正，还有遗传自父亲的姣好面容。
倘若是其他的华族子弟，即便不在宫内出入，也至少会在侯爵或伯爵家的舞宴上崭露头角，俘获来自千金们的芳心。可松本一族是伊势神宫的世袭社家，出生便注定了终身侍奉神职的命运。所以松本润既不能如好友那般从学习院直升东京_di_guo大学，也无法参与其他太多的社交活动。他被幽闭于皇典讲究所内，学习成为明阶的必要事项。
获得短暂自由的松本润一早跟从父亲进入宫中。
典仪结束后，松本宫司应伏见宫恒久亲王之邀，前往霜锦亭为妃殿下等女眷们作除祓。年轻人则被留在了松之阁的侧殿里等候。
已过林钟之日，气候也暑热起来。
松本润穿着白色无纹的礼装，闭目正坐于室内。窗外的风吹来草木摇动的声响，以及夹杂着酸浆草的气味，脖颈上的汗变得凉快起来。他轻轻放松脊背，想让正处潮期的身体舒服一些。
忽地，有吵杂的人声自远而近。
在这肃静的宫中显得尤为突兀。昏昏欲睡的松本润被凌乱的脚步声惊醒，猛然收紧自己的气味。
「难得这里清静。今天可真是辛苦呐！」
幛子门被拉开的动静在隔壁响起，伴随着略显尖锐的、年轻男子的声音。松本润默默猜想到底是谁家的狂妄子弟，竟敢在宫内喧哗。
「因为和也你平时总是不愿动弹！如果跟我们去骑马的话……」
稍显沙哑的嗓音不太真切。松本润只听见其中唤作和也的名字，他努力搜寻着记忆中同年龄华族男子的名氏。
「殿下您真是会说笑。与其让二宫君去骑马，倒不如去邀请雷门外的铜雕跳舞！」
……
……
二宫……？
殿下……？
名字被拼凑起来，松本润心下渐渐明了。
竹田宮贞教王的外侄孙，二宫伯爵家的幺子和也。而那人口中的殿下恐怕就是其同窗学友和泉宫桂王次子雅纪……
思及此，松本润不禁正襟危坐起来。
「翔君最近有没有入手什么好书？你上次带来的《享利第三及其宫廷》的剧本我都已经看完……」
——被称作翔君的人又是谁？松本润思忖。
「殿下，我将法语一个字一个字译成和文，可不像您一目十行那般容易呐……」
「所以当做谢礼，我今天带来了一样好东西！」
紧接着是衣衫悉索摩擦的响动，似乎在翻找着什么。
「『狂云集』？」
两重嗓音异口同声，随即是一瞬间的安静。
「您是如何弄到这本东西的？」
「那当然是偷偷……」
「翔君肯定不喜欢这种东西……我就不客气地代为收下了！」
「喂！谁说......」
……
……
松本润有些头疼起来。明明平日里是温文尔雅的上阶华族公子，此刻隔壁的三人却如市井之俗一般吵闹起来。年轻的神职者颇有些鄙夷地掏出了怀中的典章，打算背诵以正心境。
可不多时，隔壁又传来更大的喧闹，甚至夹杂着茶碗颠倒的动静。
「还有一张！一张！被风吹过去了！！」
「哪里？哪里？」
「翔的背后啊！」
毫无章法，甚至连敬语都不用了。兀地，隔间的幛子门被猛然拉开。
松本润抬头，便与那人四目相对了。
「呃……抱……抱……歉！」
显然没有意料到隔壁竟会有人。穿着鸠羽色正装的年轻男人一瞬间愣在原地。他眉头微蹙，似乎在回忆刚才是否说了什么失礼的话，很快脸色便更加难看起来。
「您是……松本家的公子？」
另一个瘦小的身影挤进来，他盯着松本润身上的家纹问道，并极迅速地拉上幛子门，阻断了松本润的视线。
「在下松本润。」
松本润也站起身，用一种略有些尴尬的神情回望着对方。
「呵呵，今天天气可真热呐。」男人生硬地打着圆场，「敝姓二宫。」
互相报了名姓，可气氛却愈发尴尬起来。
如果对方询问刚才的事，自己就谎称一概不知好了。松本润慌乱地打算，可转念一想，那样做未免太过刻意，倘若引起更深的误会反倒不好。于是他沉默着垂手而立，并没有听到来自另一个男人「鄙姓樱井」的自报家门。
「哗啦」
突如其来的响动让三人都惊了一跳，案桌上的书典不凑巧地翻落了一地。松本润慌忙去捡，樱井也蹲下帮忙，他将一本书递过来，却在松本润道谢接过后仍旧没有放手。松本润不解地抬头看他，正对上一双漂亮的眸子。
「樱井翔。」他又重复介绍了一次，「在下樱井翔。」
这天的意外以松本宫司的到来告了一个段落。
松本润抱着那本被樱井翔摸过的书，有些局促地与父亲登上马车。作为家中末子，他自幼没有多少同龄的玩伴。唯一的姐姐也早早嫁去了九州。这或多或少地影响了他的性格——在庄重沉着的外表下，隐藏着害怕寂寞的不安。
此刻他竟没由来地有些羡慕起那几个人来。
即便是吵闹的同伴也比枯燥的经书典籍要有趣呐，松本润在心里默默叹息。他们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……
子爵家的继承人忽然不自在起来，带着微妙的赌气之心，抠起了典章的侧封棉线。
咦？这是......
神官典集中，不知何时夹入了一枚纸笺。大概便是那被风吹来的诗歌摘抄，他们在厢室内寻了好几遍都不见踪迹，没想到竟是被误夹在了书里。
不，不是误夹。
松本润立刻意识到什么。整理书籍的时候并没有翻开内页，可这张纸却......唯一碰过书的人，除了自己，便只有樱井翔了。
他拿起纸笺端详，上好的染金土佐和纸上，是清秀笔迹书写的四行汉诗。
「美人云雨爱河深，楼子老禅楼上吟。我有抱持睫吻兴，意无火聚舍身心。」
来自宗纯法师『狂云集』的摘抄，让松本润顿时恼羞成怒。
沿着石头铺就的小径绕过穿廊，一所幽静的茶亭出现在院落深处。尽管松本宅并不如二宫府邸那般富丽，也不似山下洋馆那样堂皇。可清廉谨持的松本家主仍格外精心地打理这不大的宅院。
蔓生朝颜的红藤色花蕾爬满了石灯笼，京烧瓷盆中栽种着白色芍药与连鹤牡丹。还有大团大团的紫阳花盘簇在大岛樱下。虽然院中最多的是伊势菊与桃雀，可花期未至，都安静地蛰伏在白须草丛中。不远处的山上则是大片枫树，等到入秋时节，漫山遍野的红叶如夕阳染血般绚丽。那是山下男爵家的财产。
松本润整理了流水纹的烟灰色和服，前去向父亲请安。子爵正慢条斯理地煮着茶，动作优雅而一丝不苟。眼角边的细纹并不影响他被称赞的容貌，与松本润极为相似的眉眼中多了份岁月平添的从容。坊间关于他的传闻不多，丧偶后便一直深居简出。加之性情冷淡，也无心于上流社会尔虞我诈的人情交往。这一点被嫡子很好的继承——
虽然正值青春躁郁的年纪，松本润却总能静下心来背诵那些复杂枯燥的典章。尽管其中带了些许无奈，可认真恭肃的态度却不得不说是与生俱来的。
「父亲。」
松本润向家主打了招呼。他跪坐下来，柔顺的额发挡住了略有些红肿的眼。拜那首汉诗所赐，年轻继承人在这些夜晚一直辗转反侧——为那从未遭受过的、失礼的羞辱。
樱、井、翔！
他恨不能将那三个汉字都给嚼碎了吞咽下去。从小接受正统教育的松本润被这突如其来的、带有挑逗意味的戏弄杀得措手不及。甚至仅仅是想到那几句汉诗，就会面红耳热。
可子爵显然没有察觉儿子的异样。他将一封信交予对方，信封上印着六瓣樱与菊的家纹。
是皇亲华族。
在尚未意识到这一点前，松本润已然打开了它。三日后樱井氏举办茶会的邀函毫无预兆地掉了出来。
松本润伸出的手犹如碰到了滚烫的碳火，只觉得一瞬间气血上涌得几乎有些眩晕。
难道用汉诗来戏弄自己还不足够吗？竟然还敢来发来什么茶会邀请！
松本润不懂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少爷，要被对方再三挑衅。他在心中咒骂起来，但又生怕在父亲面前露出马脚，于是只好长吸一口气，尽量放松牙关，可捏着信封的手却握得更紧了些。
「既然是樱井家的邀请，你就不能不去了。」
子爵将茶水倒入杯中。他对于樱井氏突兀的邀请深感疑惑，可很快又明白过来。樱井氏现今的家主樱井大将是樱井翔的伯父，大将膝下无子，于是过继了弟弟的三个儿女——樱井翔与一双弟妹。不久前，曾传出樱井翔的幺弟樱井修与荻秋院宫殿下订婚的传言。而他身居宫司，掌管宫内事的占卜，樱井翔此番邀请松本润约莫便是为了此事。
「是……我知道了。」
松本润俯身应诺。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——
因为咬牙切齿而颤抖。